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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180.第壹八貳章手指掀開一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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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壹八貳章 手指掀開一月

當夜晚來臨時,有滿天星光,像是一簇盛開已久的花,每當日落西山,太陽的炙熱點燃了這朵隱藏在遙遠天空上的美,然後天幕黑暗下去時一瞬間炸裂,遍布整個天空,於是就有了望不盡的星辰大海。

最後三支香在雜草叢生的墳塋前被點燃,於是我站起來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,從荊棘密布的竹林之中鉆出來,摘下頭上的幹枯竹葉,手指淩空一畫,畫過一道圓弧,於是天空亮了起來,有一道如眉細長纖秀的月,如記憶中那女子的一雙娥眉。

乘興而來,踏月而歸。

爺爺奶奶坐在沙發上,給我們三姊妹每人一個紅包,我正要拆開,爺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,二娘不著痕跡地往這邊看了一眼,說:“唐朔,拆開看一眼吧。”

唐朔並不懂得其中的含義,很顯然爺爺奶奶臉上有些不自然,不過奶奶多了些嫌惡。好在最後二叔開口,說:“現在拆開不吉利,紅包嘛,當然得晚上悄悄地拆開。”

唐朔眼睛裏放出光亮,“真的嗎?”

“當然是真的。”二叔笑起來。

我不太想面對這些幸福表面下潛藏的矛盾,於是找了個理由躲開了。

坐在門口的木墩子上,看這天空,許久未曾見過星空的我有些興奮,壓抑不住的快樂,只可惜現代手機的攝像頭還不足以留下如此美妙的一景。我只能將之留在我的記憶之中,閑來無聊時翻開看看,可仍然會隨著年歲的增長而逐漸模糊。

唐朔在一旁搖晃我的胳膊,讓我給他點放煙花,架不住他的死纏爛打,從唐瑋那兒要來了一個打火機,百無聊賴地看著彩色的火焰燃起之後又熄滅,最後空氣中只留下火藥燃燒過後的刺鼻味道。我不知道是哪年開始不再喜歡春晚,或許是趙本山不再演小品的時候,我還記得當年那個賣拐個拐賣的小品,真令人忍不住笑出聲。那些無聊的歌舞和索然無味的小品讓人提不起興趣,每天被灌輸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然後還有受春晚的折磨。

這一夜與其他夜色並無區別,我依舊是在淩晨三四點入睡,只是大年初一要去給幹爹拜年,起的有些早。昨晚拆開了爺爺奶奶給的紅包,裏面兩張嶄新的兩百塊,我猜……唐朔和唐雅的加起來是這麽多。

我不明白爺爺為什麽會偏心,我問過唐瑋,他一邊控制方向盤,一邊說:“不難理解,你現在成績好,你爺爺自然是喜歡你多一些,不過這些你最好不要跟你二娘他們提起,你二叔雖然不會多說什麽,但是心裏肯定會不高興的。但是你要記住爺爺奶奶對你的好,不要辜負他們的期望。”

有那麽一瞬間,衣兜裏的紅包很是燙手。

幹爹喜歡喝酒,我帶了五十二度的清酒,只是可惜他不在,與幹媽離婚兩年後,他帶著五六歲的獨生子在流江邊打魚,養活了整個家。幹爺爺早年間炸魚,被雷管炸斷了一只手,瞎了一只眼,有人說他是一個退伍軍人,而唯一能證明這點的是他常年間戴在頭上的綠色軍帽。只有幹爺爺在家,過了這麽多年,他依然可以清晰地分辨出我的聲音,很是熱情。陪他聊了一會之後便走了,還要去給大姑父上香,這麽多年一次都沒有落下。表弟譚宋君在家,陪我在山上逛了一圈,大姑父的墳墓修建在一處松樹林深處,滿地的松針踩著松軟,不過在這種地方行走需要註意的是謹防滑倒。小時候經常會背著小背篼在松樹林之中檢松針,用於引火,這是尋常人家小孩常做的事。

譚宋君沒有上過高中,職業學院也換了兩三個,好在這些年大姨攢了這錢,足夠他揮霍。讀了兩年職校的他漸漸明白了事理,至少懂得了尊重長輩,前幾年可是與小姑父打過架的,不過後來被狠狠地收拾了一頓。

人總是在一瞬間長大的。

這是後來他告訴我的。

“有沒有想過重新上學?”

松樹林間,感受著腳底的松軟,我這樣問他。

他從褲兜裏抽出一支煙,兀自點上,苦笑著搖頭,說:“有些事並不是想做就能做的,我快要十八歲了,而且我已經快三五年沒有看過書了,你覺得還有機會嗎?”

我楞了下,“還有的,只是有些難。其實你可以慢慢考慮,在你二十歲以前,大姨從來都沒有放棄過你,這是她親口對我說過的話。”

譚宋君吐出一口煙圈,彈開煙灰,笑著搖頭,不知如何想。很快到了大姑父的墳墓,在松樹林深處,很難長有雜草,而且常年有人修葺,所以並不顯得雜亂。這座墳沒有墓碑,所以也沒有所謂的墓志銘,只是一撮黃土。

回去與大姨聊了會天,話題除了我的高考以外,無非就是大姨對譚宋君未來的擔憂與無奈,我也曾勸說他們母子,只是當年都很倔強,很叛逆。我們都是這個年紀過來的,都曾經自以為是,幸運地是,我們都不再瘋狂。

大姨快五十的年紀仍舊風韻猶存,她是一個註重保養的女人,無論是身材還是氣質都可以說是上等。只是這些年被譚宋君折磨得苦不堪言,眉眼之間難掩著有著憔悴。哪怕大姨比唐瑋年長五六歲,就外貌而言,大姨看上去要年輕很多。

女人總是把自己打扮得很美,是為了讓心愛的人看見。

四十多歲的大姨還能擁有愛情嗎?如果譚宋君能夠聽話些。

初一的一天滿滿當當地被安排,遺憾地是這個好天氣我沒能做一些自己的事,可想想在大姑父墳前說些有的沒的俗話,也是很好的一件事。我的記憶裏他的臉已經逐漸模糊,只有些許微妙的記憶殘存在我的腦海之中。

初一之後,便沒有了別的事,唐瑋和蘭柔要去外婆家給外公上香,我沒有去。

晚上,所有人都沈沈入睡,只有我還有唐瑋陪著爺爺在看夜間的最後一場抗日劇。忽然,爺爺說:“東山說明天會過來,你就留在家吧,明天,哪兒也別去了。”

唐瑋蹙額說:“他要過來?他哪兒來的你的電話?”

爺爺搖頭:“我哪兒知道,這是幾點他沒有聯系過我們,突然間打了個電話,我倒是還有些驚訝,也不知他這幾年過得如何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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